懷念母親之媽媽留給我的故事（二）

　　有人說，隨着年齡的增長，慢慢就喜歡回憶，也就是說，如果你突然喜歡回憶陳年往事了，那說明你可能老啦！

　　母親四十歲那年生下我，我十歲，母親就年過半百了。冬天來了，一家人坐在火爐旁烤火，我總是纏着父親母親講故事。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父親把我暖在懷裡，母親洗涮完碗筷，燒了一壺茶，邊喝着茶邊給我講起了她的故事——

　　那年我十一歲，剃着個小平頭，臉方方正正的，不認識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一個女孩子。

　　有一天，我帶着你二姨媽和三姨媽跟一群小夥伴們在村前那口池塘邊的曬穀坪里玩老鷹抓小雞，只見遠處一對人馬開過來，好威風哦！小夥伴們嚇得都傻啦，不敢亂動，以為又是鬼子來啦。他們一下子就來到我們面前，最前面那個人跨下馬，用中國話對我們說：“孩子們都過來，我們不是鬼子，我們是好人。”於是，我們七八個小夥伴都乖乖地聽他的指揮，從高到矮排好隊，我拉着兩個妹妹排在中間，那個從馬上下來的人拿出一疊錢，挨個分給我們。每人一毛，唯獨給了我兩毛。並指着我對旁邊那個人說：“呃，你看這孩子，長得多好！”我看他這樣，害怕起來，拉着兩個妹妹就往家裡走。誰知他們居然跟着我們來到了我家裡。見到你外婆外公很客氣，你外婆也客氣地倒茶給他們喝。”後來才明白那個從馬上下來的人就是原國民黨三十七軍的軍長好像叫陳羆（反正是這個音），後來呀，那個陳軍長和參謀長就住在了我們家。過了兩天，那個陳軍長指着我對你外婆說：“這個孩子不簡單，將來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不管他是男是女，是男孩就給我做兒子，是女孩就做我的女兒。行嗎？”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外婆居然同意了？第二天陳軍長拿了一些錢叫你外公去採辦一些酒菜，說要辦酒席請客，將我正式過寄給他做女兒。那一天可是熱鬧，請了好幾桌客，並且立下字據。陳軍長還給了些錢，叫你外婆開辦一個雜貨店，並且要送我去讀書。從此，我就不再去山上打柴，也不用帶妹妹們了，我被送到離家五十多里遠的地方——羅里（地名）去讀書識字。

　　可是，好景不長，第二年秋天，陳軍長他們部隊接到命令要去另一個地方據防。陳軍長跟外婆外公說，他要把我帶走，他的老婆和姨太太都沒生孩子，保證會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地待我。可是，你外婆終究沒有答應，說一個女孩家，說不準長大了會怎麼樣呢！我也到底沒有成為國民黨軍長的女兒。陳軍長走了，我依然還在讀書，外婆說，要相信軍長的眼力，讓我多讀點書。有文化將來或許真能有出息。

　　外公走啦，外婆也走啦！舅舅拆掉老屋，搬到城裡去。拆屋時發現那個過寄的字據還壓在屋樑下的磚縫裡。

　　2009年12月17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