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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父親看病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pp958

陪父親看病 標籤:父親的病

  天,為什麼那麼黑?雲,為什麼那麼厚?是大雨即將傾盆,還是什麼不可知的提前預兆?我的心糾結,如同天空中翻滾的雲層——前天與同事一起到紅果辦事,接到哥哥打來的電話,說是父親想到醫院看看他的喉嚨,我心裡暗想:正好,要是我像往常一樣,按正常輪休,那我此時已是身在水城,不能陪父親看病了,那我會很遺憾的。恰好我又在紅果,就直接告訴哥哥,叫他們一起前來。說起來真有點慚愧,老父親在今年過年時就有說話聲音暗啞的感覺,說帶他去醫院看看,他只是輕描淡寫地稅:“沒事沒事,可能是感冒留下的後遺症,過一下就會好的。”我也是這樣想的,應該沒什麼問題,這一點小病小痛,根本奈何不了父親什麼。說來你不相信,他老人家活到現在的80歲高齡,還只打過一針呢!記得那一次是感冒,我剛從學校放假回來,見父親咳嗽不止,並且又不懇吃藥,就叫會一些醫療知識的哥哥悄悄配了一劑治療感冒咳嗽的針水,拿到父親面前,準備給他進行肌肉注射。他見到后依然不肯,我便使出渾身解數,死纏爛打,他見磨不過我,只好無奈地接受。這一針,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針,也是我記事以來,父親因病痛而打的唯一一針。後來有好幾次回老家,見父親說話的聲音還是沒有好轉的跡象,多次請求帶他到醫院檢查治療,他都執拗不肯。父親生性倔強,我們做兒女的也不好過多強求,見他吃飯睡覺無礙,又沒有痛的感覺,也就只好聽之任之了。現在他居然主動要求去看看醫生,我暗自竊喜。

  當天我就沒有陪同事回單位,也沒有去接父親他們,一是父親有人陪同,二是紅果離盤關60餘公里,公路七彎八拐的,坐車來回太累,加上氣溫太高,悶熱難耐,就此偷懶了。於是在紅果找了一個旅館住了下來,心想早點休息,明天好早早起來去接他們。入夜,我躺在床上漫無目的地看着電視,只聽窗外風聲霍霍,雨聲積聚,來到窗邊一看,窗外在瞬間就成了風的世界,雨的海洋,狂風卷積着暴雨,將整個紅果淹沒在風雨當中。往日快如閃電的車流,此時也亮起了應急燈,在如同河流一般的公路上摸索着前行;平常來來往往逛街散步的行人,在今天這個時候也了無影蹤。突然一道閃電過後,屋子裡的燈也就此熄滅,死一樣的寂靜,彷彿間讓我的心也停止了跳動。窗玻璃上流下的雨,在暗夜柔弱的光影里,像淚。

  回到床上和衣躺下,也許是受明天父親要來看病這一因素的影響,閉上眼睛,腦海里呈現的都是曾經聽到過的、或者曾經看到過的父親的影像,如同電影,在腦際徐徐播放開來。父親幼年喪父,加上兄弟姊妹又多,一家人的重擔就全落在了奶奶的肩上,孝順的父親不堪看到奶奶繁重的勞作,在十三四歲時就出門與別人做生意去了。那些年頭有如說是做生意,倒不如說是去逃生。年齡又小,加上又沒有什麼公路,更談不上交通工具,稚嫩的肩膀背着重重的一籮筐雞蛋或者麻袋什麼的,然後再帶足口糧,蝸行牛步,徒步上雲南去做買賣,來回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換回的卻只有幾尺布或者是幾升米。在父親的心中,難能可貴的是奶奶擦乾了牽挂兒子平安與否的淚水,從臉上綻放出了笑容。青年時,在那個社會環境下,父親和其他人一樣,蓋了房,成了家,生了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背着太陽從東走到西,家庭責任讓父親再也沒有走出大山過。直到我記事時,父親的額頭上已經染上了秋霜,從沒有讀過書的他,監督我的學習就成了他的重頭戲。他買了筆墨買了紙,沒有字帖無所謂,村裡有一個過去的老村長寫得一手好毛筆字,他提了一瓶包穀燒,就換回了毛筆寫就的《三字經》“字帖”;沒有像樣的書桌無所謂,墨汁放在地上,腿上架一張四支腳的小板凳就成了。他老人家雖目不識丁,但特別清楚橫平豎直。農閑時提一張小凳子坐在我的身邊,手把手地教我寫“人”字,那認真勁總讓我對他看不起。但也就因了這樣,從我家門前經過的,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都笑呵呵的對父親說:“你家有棵讀書的好苗子。”父親聽了這樣的話,嘴上雖說:“不行啰,憨得很。”但臉上喜形於色,心裡肯定是樂開了花。因為他時常對我叨念:家有千萬,不如出一個硬漢。在我的印象當中,父親已經屬於硬漢之列,他不畏權貴,樂善好施,錚錚鐵骨,但他好像覺得他自己還缺點什麼,算不上個硬漢,在我幼小的心靈中比較糊塗,我時常猜測,難道他缺的是筆墨,或者是那張四隻腳的小板凳?但我想,那筆那紙,那板凳,不就是他給我的嗎?他拿去不就行了?後來我才明白,他希望得到的是知識,他教育我的目的是要讓我知書達理。雖父親不知道什麼叫座右銘,但我敢說,這句話就是他一生中的座右銘。不知不覺中,我也在他的熏陶下,寫就了一手還算過得去的毛筆字。於是呼,過年時就有人來請我給他們寫對聯,紅艷艷的貼在門首,裝點了別人家的門楣的同時,也裝點了我和我父親的門楣。後來我漸漸地長大,父親的那句話,便成了我一生的燈塔。現在父親漸漸地老去,就連我的鬢旁也添了白髮,父親喲,雖然你已不再念叨,不再耳聰目明,但是我知道了你對我的期望;雖然你腰彎了,背脫了,牙換成了假牙,但我用半輩子的時間讀懂了你的堅毅與剛強。父親喲,你老人家千萬不要有什麼大病,在老家,有你,有我的母親,那才是我完整的故鄉。

  天明了,雨住了,我也早早地來到汽車站。雖然我知道離他們到的時間還很長,但是由於我的電話沒了電,所以心裡總覺得在這裡等待才更踏實。在車站門口,我時而蹲蹲,時而坐坐,時而來來回回地踱踱步,但隨着等的時間一長,我在心裡開始着急起來,耐心的等待變成了翹首期盼。凡是從盤關方向開來的汽車,我都仔細辨認車內的乘客,直到確認不是後方才移開視線。10點了,有一張車緩緩開進了車站,我看到了父親的身影,哦,對,還有母親,一對老態龍鐘的夫婦。我趕忙跑過去攙扶,一股酸酸的感覺使我淚腺鼓漲,使勁憋了幾次,終於將它憋回到肚裡。

  我在馬路邊打車,第一輛出租車見還有老人,“嗤”的一聲從我們的面前飆了過去,揚起一股灰塵。第二輛出租車見還有老人,從駕駛座上斜身拉開了車門:“老人家,慢點。”一樣的是駕駛員,卻是不一樣的境界。

  來到醫院,例行公事一般挂號、划價、看醫生,有的醫生可能是多年練就的表情,面若冰霜,就像能變色的有毒動物,變色就是告誡其他動物:別惹我,否則我給你難看一樣。好容易等到父親去做檢查了,從CT檢查室的門逢里甩出了我父親的名字,我覺得好不舍、好熟悉而又好陌生。檢查完時我問:“多少時間能得到結果。”醫生答:“明天。”我央求:“醫生,能不能請你幫一下忙,我們住得遠,老人年事已高,下午可不可以拿?”醫生答:“下午四點來看一下。”

  下午3點我來到拿結果處一問,其實結果早已下來,心想早上那醫生真是積德行善,我感謝他八背祖宗。拿着結果到科室去問詢結果,醫生給的回答是:“80歲了,我們不敢做喉鏡,怕引起到其他的病症。你還是到昆明或是貴陽的大醫院去核查一下吧!”我又問:“是什麼病?”答:“我們不能確認。”我還想問點什麼,一看那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我不敢惹了。花了錢做了檢查,結果就是——沒得結果。

  從CT的內容上看,我一個外行實在是看不出個結果,只看到有什麼結節,多少乘以多少的陰影之類的記錄。再一聯想剛才那兩個醫生的面部表情,難道是——?我腳下一激靈,差點沒站住,我不敢想,也不願意想。幸好因怕時間難等,我先將父母送上了回家的涼都快運,要不我該怎麼和他們說這個檢查的結果呢?

  車行駛在崇山峻岭中,我無心看外面的景色,混混沌沌低了頭,閉了眼作假寐狀,任車子顛簸起伏,待我睜開眼,突然看到前面怎麼出現了一個亮燈的隧道,我一驚,難道是我坐錯了車不成?以前我多次從紅果回家,從沒看到有什麼隧道呀?忙問:這車是到盤關的嗎?我是不是坐錯車了。旁邊的人看到我手中拿着一張醫院檢查的片子,特別友善:是的是的,沒有走老屋基,走的是大板橋。我這才放下心來。也不怪,我從盤關一初中畢業,就很少在盤縣的鄉鎮溜達過,這條路是我從來就沒有走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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