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裡的卓如

　　卓如生在一個偏僻鄉村。三間茅草房的後面是綿延不斷的青山，茅草房的前面還是扯不斷的青山。在青山中，有一條由祖輩人赤腳踩出來的蜿蜒的小路。父親是個陀背，母親是個很矮小的人。他們除養了卓如外，還養了一個比卓如小三歲的男孩，取名卓生。今年，卓如在離家三十多里的山外讀高三。是老師重點培優的對象。是同學們心中奮追的目標。卓如每天一頭扎在學習堆里，忘記了家裡的貧困，忘記了周圍的風景。日子在指間飛逝，轉眼六月的高考結束了。卓如打點好了行囊，走在回家的路上。

　　放下行囊，卓如奔向自己家的田地。夕陽中的玉米地，父親的陀背像一座山峰，壓得父親直不起腰；母親的臉被夕陽染成了褐色。卓如快步上前，一把搶過父親手中的鋤頭，一邊暗自傷心，一邊熟練地鋤起草來。母親見女兒回家了，甚是驚喜。只是追問女兒考得怎樣。卓如只是含糊地應着。心裡盤算着：雖說考得還算順，可僅是上大學的學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再說正上初三成績優秀的弟弟的學費，生活費將來又該怎麼辦？落霞已被扯盡。一家三口走在窄窄的田埂上。

　　卓如忙完家裡的家務已八點多了。她用山泉洗了一個澡，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透過薄薄的紗帳，朦朧的月光灑滿了床賬。她吮吸着月光中滲着的山裡的夜霧，有點酸澀。考上大學是沒問題的，只是考上了又能怎麼樣？她輾轉反側，這個問題與父母商量是沒任何意義的，與弟弟商量也徒增他的精神負擔。月光越來越清涼，心也越來越冷。

　　太陽不因你的煩惱而推遲它升起的時間。卓如一睜眼，見了燦爛的陽光，笑了。太陽是最慷慨的，最公正的，它不因你的富有而多給你一份光，也不因你的貧窮而少給你一份熱。此刻，卓如覺得太陽是自己的不離不棄的親人。她天真地吮起她的小嘴，親了親那從窗口中射進來的那一縷縷陽光，心裡蕩漾起一層幸福的漣漪。

　　洗漱完畢，卓如戴着草帽，拿着鐮刀，來到屋后的山上，砍起了巴茅梗。巴茅個個挺精神的立着，只是它劍形的葉子似刀刃般鋒利，稍不小心，就會割傷人的皮膚。卓如顧不了那麼多，腰下腰，一鼓作氣地埋頭割起來。唰唰唰，唰唰唰。巴茅齊整整地躺在她的腳下。風從山頂吹過，卓如勞作的山腳卻無一絲兒風，太陽早已變得暴烈起來，豆大的汗珠從她的臉上不間斷地滾過，人彷彿有點乾枯了。她直起腰，酸痛極了。自己置身在群山之中，是如此渺小，心中不禁騰起對群山的敬畏之情。

　　太陽當頂的時候，卓如開始了捆紮巴茅梗的工作，一共有二十多捆。她一捆捆的把它們背到自家屋前，堆起來，等待來人收購。

　　吃過午飯，小憩了一會，她又上山去幫後山的春花家拾竹枝，六分一斤。好的時候，一下午可獲得二，三十塊錢。但這種好事不是天天都有，所以每有機會，她都格外努力，在拾竹枝的人中，得到的報酬往往是最多的。拾竹枝的人老人居多，年輕的人都出去打工了，幾個讀書的雖放了假，可不是走親戚，就是到同學家串門去了。卓如和幾個老人在一起，感受到的是一種平和情緒。老人們問起她今年高考考得怎樣，她只是微微一笑。老人見如此，也只好作罷。

　　夕陽抹紅了西邊臉的時候，卓如懷揣着三十三塊錢走在回家的路上。樹兒，草兒在夕陽中默默含情起來。卓如一路用手撫摸着野草，有種想放聲歌唱的衝動。

　　回到家，母親早已燒好了飯，卓如香甜地吃完了飯，早早洗了個澡，一頭倒在床上，一夜酣然。

　　晨風夾着竹的清香，徐徐地鑽進她小巧的鼻翼，溜進她的肺腑，喚醒了她的大腦。陽光在輕紗賬里跳舞，卓如笑了。

　　吃了媽媽給她準備的早餐，卓如拿着砍刀上了山。她這幾天要把家裡今年過冬的柴弄回家。來到長着一山雜樹的山上，她開始了工作。那些密集叢生的雜樹是不能成材的，她毫不猶豫揮刀砍去，然後把它們砍成一米左右的短棍，堆放在一起。斑駁的光影投在她的身上，有清涼，有灼熱。不經意間，一隻小鳥從她的腳下驚飛掠過，也會嚇她一跳。她明白，是自己侵犯了它們的家。望着鳥兒的背影，卓如多麼希望自己也是它們中的一員啊！

　　卓如蹋遍了半邊山，堆起的柴已像一座小山了。她尋找到了一些木質滕本植物作繩子，把那些木材捆紮好，然後一心一意地把它們運回家。直到倦鳥歸林的時候，卓如才把這些木材運回了家。

　　月亮還未展開笑臉的時候，卓如已洗漱完畢，進入夢鄉了。

　　卓如每天在家裡,家外尋着一些事做,日子在不經意間飛逝。弟弟放暑假了,第二天就向家人提出要到深圳打工。爸媽都默不做聲,只有卓如堅決反對,理由是年紀太小。

　　一連幾天,卓如總是在外串門。這天晚上,卓如鄭重地向家人提出她要到深圳打工,而且已和幾個同學約好明天就出發。弟弟卓生馬上反對,認為姐姐是女生,在外打工不讓人放心。

　　卓如安慰弟弟說："我只是利用暑假二個月的時間去勤工儉學,再說和我們一起去的一個同學的姐姐已在那兒工作了幾年了。這次我們去就是投奔她的。"

　　"即使是這樣也不行,我已16歲,何況力氣也大,在外面找事做的事應由我來做。"

　　"我是家裡的老大,高考也結束了,打工的事還是交給我,你就在家一邊幹活,一邊學習,其它的事不用你操心。"

　　"卓生,還是讓你姐姐去吧。"爸爸把旱煙袋在鞋沿上狠狠地敲了敲,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

　　"爸！"卓生焦急地大聲喊到。

　　"別說了,你們都去睡吧。"爸爸命令道。

　　"爸……"卓生痛苦地喊到。

　　"卓生,卓如,你們先去睡吧,打工的事,還是明天再說吧"一直沒說話的母親終於發話了。姐弟倆見狀,只好起身上床休息了。

　　"姐。"清早卓生一起床就去姐姐的房裡找她。

　　"她一大早就已出發了。"母親戚戚地說。

　　"姐……。"卓生奔出門,悲切地哭喊到,他知道姐是為了他的學習今後有着落才去打工的。

　　"姐……。"群山回蕩着卓生的悲情。

　　幾天後,家裡收到了卓如報的平安信,信里說她們幾個已在一個電子廠上班,一個月有800元的工資。爸媽聽了很高興,對干一個在山裡呆了一輩子的他們來說,800元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而卓生卻掉轉身,跑到山後放聲大哭起來。他知道姐姐的成績很好,今年一定能考上重點大學,現在姐姐外出打工,其實她早已作好了永久打工的打算,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了他。

　　整個暑假,白天,卓生在田地里勞作。晚上,在桌前看書。日子雖艱辛,卻充實,也過得很快。七月底,卓生被市重點高中錄取,姐姐被省重點大學師範院校錄取。看着兩張紅紅的錄取通知書,卓生時而興奮,時而憂慮。

　　遠在深圳市打工的卓如接到弟弟從家中傳來的喜迅,眼淚蓄滿了眼眶,終於慢慢滑落,有點熱,還有點涼.

　　一連幾天,卓如幹活魂不守舍,吃飯飯不香,睡覺覺不寧.幾天下來,卓如臉上的一點紅潤消失了,有的只是憔悴.卓如的悲苦的遭遇被她的同學在工友中傳開了,這裡面有的是曾和卓如相類似的遭遇的姐妹,她們不想讓自己的不幸在卓如身上重演.她們暗地裡組織工人為卓如捐款,工廠的老闆知道了這件事,一下子拿出伍萬元資助姐弟倆讀書.卓如置身於有着如此溫情的環境,不知該用何種語言來感謝他們,她雙腿跪下,低着頭,泣不成聲.她知道她們的恩情是她一輩子無論用何種方式都不能報答的.因為有了她們,讓她和她的弟弟從此有了一個新的人生,這是她的父母不能解決的.也不是她和她的弟弟能解決的.

　　九月已來臨,卓如,卓生背上行囊,踏上了求學的路.他們感覺肩上擔子越來越重,因為他們明白他們是帶着許多人的夢去上學的.他們一定要放飛他們的夢,也放飛自己的夢.讓自己成為一個優秀的人,這樣才有能力去報答那些善良的人們,像他們一樣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九月的秋天有的是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