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裡的春天【七】

　　又是一年杏花開，爺爺家的大杏樹花兒依然怒放，開得那麼惹人愛，清晨鳥兒在那花枝頭上，跳來跳去，唱着歡快的歌，我望着這一切，既思念我的父親，又恨我的父親。我曾寫過一篇作文，【爺爺家的大杏樹】在班裡得了最高分，老師還把我的作文念給同學們聽。這時一位好心的鄰居看見我們母子生活很艱難，於是把鄰村的一位與母親年齡相仿單身男人介紹給母親，為了生活母親就答應了。我們便成了一家人。可是，接下來的日子，我們並不幸福，也不快樂。那個男人愛喝酒，喝了酒就罵人、經常與母親吵架。也許我們姐妹太多又太小，不懂事，他一時難以承受這樣的壓力。母親本身已是身心傷痕纍纍，她無力再承受一個丈夫的經常吵架。於是有一天我放學回家，聽到路旁的嬸嬸說，‘哎，孩子回家是什麼心情呀’。原來那人正在我家拿走他的東西。他僅僅來我家幾個月便離開了我家。

　　我們又回到了以前，這是我14歲的夏天，已讀小學四年級，我不上學了，回家幫母親幹活。隔牆的大杏樹；掛滿了金黃色的杏子，真好看。晚上我們在外乘涼，忘了告訴您我有三個姑姑，大姑在有父親時就在城裡結婚了。二姑也在城裡上班，上班第一天是父親送二姑到工廠的。父親回家時還對我滿懷希望地說，春兒，快長大，長大也像你二姑那樣到城裡上班當工人。還有一小姑比我大五歲，跟我小姨一般大。那晚我們姐妹在外乘涼，小姑拿了好幾個金黃的杏子給我們，妹妹吃得很開心，而我卻拿着那個杏子沒有吃，當我吃的時候淚已滿面。有一天我又到小姑奶家玩，姑奶對我說，你一定要好好上學長大才能找份好工作。就是這麼一句話就像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過了些日子小姑奶一家人搬到城裡去了，我好想她們全家。過了幾個月，家中農活不是很多了，母親又讓我回到學校上學了，記得在上學的前一晚上，二妹彩霞聽說我又可以去上學了，特高興的喊着姐姐又上學了，姐姐又上學了。在這年冬天讀完了5年級上學期，我已無心上學，經常坐在課桌旁邊發獃，聽不見老師講的什麼。念完了5年級上學期，同時也完成了我人生的學校生涯。其實我學習還算可以的。我不上學了，可我那麼想念學校，經常在夢中又去上學，‘夢見老師來了，又不好意思地說，只能說我是來拿板櫈的’，夢就醒了。這個夢我一直做了十多年。

　　又是一年的春天，15歲的我到一個磚瓦廠幹活，每天掙7毛錢。我在磚瓦廠幹活的這段日沒人把我當大人看，同村人還有的喊我乳名。我好想快長大能掙和他們一樣多的工資，別把我當小孩看待。那時我的工資最少，我常常地坐在廠里大樹下看着遠處山發獃，心想如果我今天在學校里，老師會講什麼課程，常常望着藍藍的天空那悠閑的雲朵，想象着雲兒的快樂和煩惱，當想到雲朵會說我好開心時，我也情不自禁的傻笑。有一個星期天，即是同桌又非常要好的同學、秀，與好幾個同學來磚瓦廠找我。看見了我的好友、我的同學不知有多高興，他們在這玩了一會就走了，望着她們離去的身影我淚眼朦朧，今天的我本該和同學們一起坐在教室上課，卻一個人在這裡、、、、、、。在這磚瓦廠幹了大約有半年，母親不讓幹了，回家幫着干農活。大包干，家裡沒有壯勞力實在不行，種地瓜、栽煙苗、割麥子、掰玉米。一切都勞累姥姥一家人。小姨比我大五歲也跟着干很多農活，從不喊累，小姨的耐性真大。母親也很累。

　　就在這個春天裡，有一天我去姥姥家玩，母親也在那裡，還有一位個子高高的男人我不認識，當我知道這男人就是給我找的繼父時，即使我知道我們的生活很不易，又多麼困難，也沒有感覺到高興。反而是莫名的生氣。小姨順手拿了一塊糖給我，我拿着就把它扔在炕上。母親看見了沒有說什麼，我看見母親那雙無奈冰冷的眼睛里好像有淚花。我含着眼淚走了，心好疼。我說不出那時我的心情是什麼心情。我恨自己的眼睛不爭氣，總是愛流淚。既要強又多愁善感的我，是否是我的本性、還是生活環境所影響。

　　這時如雨5歲，小妹3歲。這期間只要母親上田幹活，就是三妹在家看倆小妹，二妹回家就到村外割草，三妹常抱着倆小妹坐在村外的小路上等母親幹活回家，平時我們幹活回家太陽已落山，常遠遠看見三妹與小妹她們坐在家門前的小路上，走到跟前只見倆小妹坐在三妹的腿上睡著了，每次母親心疼地問，怎麼不在家裡時？三妹都會說：“我在這裡就能看見您回家，妹妹非要找您”。那時，妹妹們總是喜歡去姥姥家。因為姥姥有點好吃的就會留給妹妹吃，每當母親去幹活，倆小妹餓了就去姥姥家。姥姥每天也要幹活，其實姥姥家也不富裕。姥姥的慈祥善良伴我們成長。姥姥有顆寬大包容的心，她對所有人都非常好，我的舅媽們對姥姥都很孝敬。在我記憶中姥姥從來不發火罵人。有一天，姥姥對我說：“孩子，你要體諒你母親，如果你都不能體諒你母親，還有誰能體諒呢？”聽了之後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喉嚨哽咽得很痛，像有個火炭在我喉嚨里燃燒，又像百根的刺在喉嚨里刺我。我哭着對姥姥說，“我以為我能幹活了就是長大了，我害怕繼父來了再和母親吵架。”

　　過了些日子繼父來到我們家。母親對我們說：“快叫叔叔”。我沒有吱聲，妹妹都高興地喊了叔叔。哪知叔叔推自行車要準備回家時，我那3歲的小妹緊緊抱着叔叔的腿不鬆手，就是不讓走，如雨也拽着叔叔的手不讓走。叔叔笑了，說過幾天再來，看得出叔叔的笑容很幸福。站在一旁的我沒說一句話。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