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裡的春天【十】

　　那段時間，我會捎着母親為我做的白面乾糧上班，那時白面很少，家裡人都吃玉米餅子，母親說在外面幹活也不容易，二來、也怕別人笑我吃的不好。總是盡量給我用白面做乾糧，就這點，我很知足，我真的不愛吃玉米餅子。有時上夜班，就要住在廠子宿舍里，因我從小就能睡，上夜班時，經常是叫班的喊過我，我答應了，可又睡著了。今天的我，40多了、能睡還是我的專利。在這工作的一年中，非常愉快，工作中，我認識了好多朋友，無論朋友中的哥哥、姐姐、待我非常好，使我懂得誠摯的友誼、坦誠的友情，是人生最珍貴的。因工作需要，我調到光明哥哥的班裡幹活，他是班裡的班長，他人很隨和，比我大6、7歲吧雖然已結婚，但他永遠有一種青春活力，就是批評人也帶着笑。全班同事都尊敬他。有一次，光明哥看見我不是那麼開心，便問起我的家庭，有幾個姐們，我是第幾、父母可好，我隨便應付着，沒有說實話。過後，光明哥對我說，春天，你怎麼沒有和我說實話，其實沒什麼，生活一切都會好的。從此，我們好似多了一份哥妹親情。

　　今年麥收光明哥與好幾位好友幫我家割了一天麥子，朋友們沒有歧視我家庭的貧窮，好感動、好感謝。如果有那麼一位親哥哥該多好。

　　永遠也忘不掉一件事，有一次我和班裡的字珍姐姐去城裡買衣服，我們選了好長時間，終於買到了自己喜歡的一件上衣，那是一件尼龍布料，打領結，泡泡袖，當時很時興的一件褂子，字珍姐姐買了一件粉紅色的，我買了一件橘紅色的，穿着真好看。可是當回到廠里的時候我的心總覺得彆扭，感覺這件衣服太好了，太時尚了，穿着太洋氣了，我穿着不合適。因為大腦里不時地提醒着自己我們這個家庭能穿這麼好的衣服嗎，妹妹們穿的都很破舊，我穿的這麼好可以嗎。我就對字珍姐姐說，我要回去退了這個褂子，姐姐說退不了的，如果實在不想要，也只有換一件。字珍姐姐還特生氣的說，又不是穿着不好看，幹嘛回去退了，你怎麼這樣啊，要退你自己去退吧，我不和你一起去了。就算字珍姐姐不和我去，也沒阻擋我回去換的想法，於是我就自己又返回城裡去退那個褂子，誰知真的像姐姐所說他們不退，要退也只有換一件，於是我換了一件粉紅色的確涼布料上衣，這件衣服很普通。那件花了八元錢，這件花了五元錢，於是我的心理平衡了。其實我也好喜歡之前買的那件打領結，泡泡袖的褂子，今天我才明白，我為何要那樣做，因為家境貧寒，或許是太自卑了。過後我告訴了母親，母親說我傻。

　　到了秋天彩霞也到鎮上的初中上學了。看着在前面騎着自行車的彩霞，心中好高興、彩霞也長大了。彩霞二妹學習很好，我們對她學習有着極大的希望。人一旦走出大山，就對外面的世界很嚮往，此時我很想到城裡上班，我的二姑就在城裡上班，還在城裡安了家。記得剛上班時，還是我父親騎車送她去的。我很羨慕二姑，只是，二姑自從父親過世對我們就像爺爺一樣，冷冷的。不聞不問。想到我的姑奶也在城裡，好想她們。我實在按捺不住對城裡的那種希望，那幻想中、美好的憧憬。我讓一個堂姑載我去找姑奶。一路上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內心不是那麼平靜，時而欣喜萬分、時而淚在眼中打轉，我無心觀看那路邊的美景，也沒有飛奔在大路上飄飄然的感覺。緊緊跟在堂姑的後面怕走迷路，誰能理解那時心情。今天才知道自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堅強外表下有一顆自己不想承認的脆弱心。

　　過了不久在姑奶的幫助下，我帶着朋友的祝福如願以償來到城裡上班，在一家地毯廠工作，剛來這裡很不習慣，這裡一切都很陌生，讓我不由自主地想念機械廠的哥哥，姐姐，好友們，尤其在這裡感到孤單的時候，我想我的那些姐妹朋友，她們是那麼的好，沒有傲氣，沒有歧視，這個時候我依然眼淚汪汪的。有一天我在廠里剛吃過晚飯，聽同事說有人找我，原來光明哥與全班的好友來城裡看電影，特意來叫我一起去。我坐在朋友姐妹的情誼包圍中，感覺是多麼愉快，多麼幸運自己有這麼多的好友。電影放完了，他們送我回廠里，望着那一群遠去背影，我含淚哽咽着。試問人生能得幾個真誠的摯友。我慶幸、我知足、我自豪。我那時的好友至今我們保持着聯繫，每年春節我們幾個好友都會聚一聚。二十多年的友誼依然如初。

　　不到城裡時，覺得那裡一切那麼美好，這時才知在城裡上班，有在城裡的難處。地毯廠工資很少，還沒有機械廠的工資高。在這裡因為離家遠不能天天從家裡帶乾糧。我又來自大山很窮的家庭，沒有別人穿的好，吃的好。我拿着母親給的生活費總是不捨得花，第一次發工資我到百貨大樓，給如燕買了件黑色領結的短袖白襯衣，記得那是一件處理的衣服，因為覺得便宜就買了。又買了一塊布為倆小妹每人縫了一幅套袖。在地毯廠工作的這段時間，我經常到姑奶家玩，偶爾也在姑奶家吃飯。看到與我同班的表姑生活在父母的照顧下，關愛下，是那麼幸福。我總是想，如果我的父親還在，也許我們的生活也一定有着一樣的幸福。地毯廠的效益不好，工資也很少，這使我很為難，很苦惱。我每次回家看見母親那麼操勞，而我一點也幫不上，因工資少也沒有多餘的錢給母親，心裡很難過。但是，我的母親總是那麼善解人意，不但沒有怪我的意思，還鼓勵我要好好的工作。

　　我的母親雖是一位普通的農家婦女，她有堅強的意志，寬闊的胸懷，淳樸善良的母親不記恨人。可我總是不敢看母親那雙不算大的眼睛，每次與母親對視時，就看見那眼中有着無比辛酸勞累，無比的悲傷哀怨，又有着極度的期盼和希望，又好似一對黑又深的溫泉我看不到底，使我每次的對視既心疼又溫暖，恨自己不能為母親分擔辛酸勞累。那種心情既無奈又痛苦，既自尊又自卑的我感覺生活好難。回想那時每天過的都不快樂。因為廠子效益不好，幹了一年。就想再調個工作，只好又麻煩姑奶幫我找工作。又有多少感激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