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時代的高麗問題（10）：魔已失控

　　貞觀二十一年八月己丑，李世民碰到了一件煩心事。齊州一個叫段志沖的給他上了個“封事”，說他老糊塗了，凈干一些勞民傷財的惡事，乾脆禪讓給皇太子算了，不要在那個皇帝的位置上賴着。

　　這件事當時使李世民很生氣，大臣們一致同意應該把這個悖逆的傢伙斬首示眾。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貞觀天子竟然忍受下來了，並且還很正式的下了個詔書，對於這個問題作了正式的回答。其中他說道，如果我真的有罪，那麼就會證明這個叫段志沖的人的忠直；如果他確實沒有什麼其他的罪過，至多是個狂人罷了，天下人不會因為他的胡說八道，就會相信他的那通鬼話的，不要為難他，隨他去了。

　　此時的李世民應該在反思一些問題。他自從高麗歸來后，身體的狀況越來越不好，三天兩頭生病，也許就在此時，他在對自己的一生進行着總結，也在對自己在整個中國歷史上的定位尋找一個點。段志沖的胡言亂語可能真的提醒了他，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一些隱秘，使他無法處置段志沖，因為，他，這個天子，也是通過父親的“禪讓”得來的，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樣的“禪讓”真正意味着什麼，他實在是不願意通過處置段志沖再在歷史上添上提醒大家的這一筆了。李世民是個絕頂聰明的人。

　　就在這個月的戊戌，他下令宋州刺史王波利等組織江南十二州（宣、潤、常、蘇、湖、杭、越、台、婺、括、江、洪）的技術工人，建造大船數百艘，為更大規模的征討高麗做準備。李世民的這些動靜被高麗的諜報人員偵探到了，當他們把這些信息反饋給高麗國王時，高麗國王真的害怕了。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十二月底，他親自讓自己擔任“莫離支”職務的兒子高任武，出使唐廷，向貞觀天子謝罪，李世民表面上同意了。其實雙方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只不過都在爭取準備的時間罷了，此時唐朝二征高麗的軍隊還在前線打的火熱。

　　貞觀二十二年二月丙午，李世民下詔，讓右武衛大將軍薛萬徹為青丘道行軍大總管，右衛將軍裴行方副之，發兵三萬餘人乘坐樓船戰艦，從萊州灣出發經水路進擊高麗。這裡可以看出李世民的猶豫與決心。當他派出了那一萬多人的襲擾部隊時，還有一些不甘心，特別是當他知道他們打的很不錯的時候，他在考慮是否增兵，以擴大戰果；但同時，他又不想與他明年更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發生矛盾。猶豫后的結果，他還是決定再派出一支人數眾多的軍隊去支援前方。不過這支部隊由於薛萬徹在軍中“使氣陵物”，與副帥裴行方發生了嚴重的矛盾，在軍事上毫無建樹，當他們於這一年的九月底回來后，裴行方被免官，流配象州。

　　三月底，看到李世民一方面大興土木，營造宮殿；另一方面有大造艦艇，為三征高麗作準備，才華橫溢的充容徐惠妃（充容，九嬪之一，二品）給他上了一道諫書，這封語重心長、足以打動李世民的諫書這裡就不說了，到“紅顏系列”在具體說―――最終卻沒有讓李世民改變主意，他只是認為她說得非常有道理，表揚了她，對她更加敬重了而已。什麼也改變不了他擊滅高麗的雄心，他不想自己在這個偏遠小國上失去政治分。

　　六月，他又召開了軍事會議，這時他一語驚人，認為高麗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明天準備發兵30萬，一舉滅掉高麗。發兵30萬是個什麼概念！我做一個比較，大家就清楚了。隋煬帝一征高麗時，發兵人，雖說是百萬大軍，但那時隋朝的總人口已達到5000萬人，也就是說，發那麼多的軍隊，是從44個人里抽取一個壯丁；而此時的唐朝有多少人口呢，有兩個說法，一說是300萬，一說是350萬，按最多的算，是還不到12個人里抽一個壯丁。這只是作戰人員，還不算後勤保障人員及其地方的輔助人員，如果真的實行的話，無異於拿整個大唐帝國去做一次並不是十分勝算的賭博。一旦國內亂起來，將重蹈隋煬帝的覆轍，此時的李世民已經被自己心中的魔完全征服了。

　　一些軍事人員意識到了明年的大戰的殘酷性與長期性，認為如此大規模的東征，一定要準備好超過一年的軍糧，這不是牲畜的馱運所能解決問題的，應該建造專門的運糧船，從水路大量的運輸。他們認為劍南這個地區一直很富庶，樹木充足，又沒有遭到過兵災，應該讓他們來承擔造船的任務，李世民答應了。七月，下令右領左右府長史強偉去劍南道伐木造舟艦，大的要達到長100尺、寬50尺。另外派遣人去檢查水道，從巫峽至江、揚，直達萊州灣，都不能出現問題。

　　此時大家都在為這次唐朝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軍事行動作準備，已經沒有一個可以諫阻李世民的人了，李世民也不在聽取任何人的諫阻了，那個魏徵時代讓人神往的貞觀初期已經遙不可及了。這時候，一個從不諫阻李世民、只干實事的人站出來了，他要進行他人生旅途上最後的一諫，向人展示他人格最光輝燦爛的一面，力圖以誠回天。

　　這個人是誰呢？他說了什麼呢？李世民聽后什麼反應呢？他最後聽取了他的建議了嗎，請看下篇。

　　080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