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是真

　　一直是個平平凡凡的男孩，日子也就這樣平平淡淡地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變化中度過了二十二個春秋。

　　??常常愛倚了窗看外面的世界，看天是那樣闊大而高遠，而旅行在天空底下的人以及人生的歡樂、顧慮、榮辱興衰都是那樣的渺小那樣的無足輕重。晴朗的日子裡，我也看伴着晴風悠哉悠哉的白雲，或者聽田野里正在跳動的青春的柔曼的旋律。那時，心裡總有一份漫不經心散淡的情愫盈懷，以為這就是生活了，彷彿自己就是畫中人了，可當友人飛揚的消息傳到耳中之後，也曾嘆息出一聲似乎是微不足道的遺憾與惆悵：難道漫漫長長的一生就這樣不留一點痕迹悄悄地來又悄悄地離去？即使留下幾個歪歪斜械的腳印或者用追求的勇氣去盪開一輪浩茫無邊的夢，也不枉來世走一遭啊！

　　??總想找一個美麗的緣因去詮釋自己太平常太簡單的經歷。無奈時光匆匆一如湍流中流逝的花朵，只好在平淡時給自己設計一個個曲折浪漫的故事，好讓自己的一生充滿傳奇，好讓這個傳奇有很多熱情的聽眾。我想象在沒有愛情的季節，要是有一個俊秀飄逸的女孩從南北朝採蓮的民歌中款款走來，輕輕地推開我的門，我的眸子里的版面上一定會淚水盈盈，而且我們的愛情也一定會如火如荼地燃燒起來，愛神定然在陽光明媚的早晨做着童話般的春夢；我想象自己是位孤旅，行走在人跡罕至且枝椏密集又蒼涼肅穆的山中，而且迷了路，在左顧右盼神仙指點迷津之際，一位高人不期而遇，因此又愉快地踏上悠悠的旅途。

　　??幾乎再沒有心緒把這樣的日子再過下去，因為久久不散在天空盤旋的黑色的神鷹是那樣的平靜，沉沉入睡般的平靜。

　　??直到後來大學即將畢業的一個春天，我的愛情從泥土的芳香里萌發，春天吹拂的春風和煦而安詳，兩顆纖細而易碎的心曾甜甜蜜蜜地棲息於窗里窗外，會心理解中的微笑，眼淚過後的笑臉，美麗中的憂傷，在我平淡近乎無滋無味的生活中注入了一股新鮮的空氣，可當目光悵然若失地想留住那個背影時，我才痛苦地閉上眼睛，一任淚水從眸中流出，獨自一人慢慢地咀嚼淚水的苦澀，從此我知曉了恩恩怨怨的內涵，明白了痛苦與牽挂的滋味。飽經風霜的愛情原來是一抹抹侵蝕的淚痕，那種平靜地坐在窗前看雲的日子，那種悠然閑適地去讀“掬手月在手，弄花香滿衣，雲在青天水在瓶”的詩句的日子似乎永遠地成為過去式，一去不復返。有時會暗自發問“為什麼要長大？，記得前蘇聯一中篇小說中有一孩子說過這樣一句令人震驚的話“我拒絕長大！”因為長大，會有許多的煩惱和失望；因為長大，而失去先前屬於自己的逍遙。

　　??在流行“平平淡淡從從容容都是真”的時光之時，我又幾次坐在窗前看雲起時，可我再也讀不出從前的那份融融的氛圍，再也找不回先前的那份恬靜與安然。每一次看雲，心緒總被遠處一抹抹夕陽收留，一點一點的憂鬱的心事被夕陽渲染得凄婉美麗，時間銘刻的心痕在心頭一點點瀰漫開來。多年來那份小男孩所特有的正亮麗在枝頭上的心情已遙不可及。

　　??一朵花一朵花正在陽光下燦爛地開放，一片紅楓隨着季節的輪迴終成一枚枚漂亮的書籤。此刻，我終於明白，那種“白髮滄浪上，全忘是與非”的洒脫是一種難得的美麗。在最相識最要好的朋友穿着婚禮服走向地毯的那一端迎接他的新娘時，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這是一種幸福，一種樸素卻令人煥發令人嚮往的幸福，使我深深地感到這就是一種令人嚮往的淡泊與知足了，儘管他在我面前不時地提起婚姻是一座圍城，但其言語中仍不失露出一種叫人羨慕的安然與滿足。

　　??於是我開始留意生活在我周圍的人們，無論行色匆匆的生意人，無論一生默默無聞在家鄉耕耘一輩子的父母，無論孜孜以求事業的學人，在他們的身上無不顯現出一種實在真切又感人的生活氣息：那就是在柴油米鹽中在鍋碗瓢盆中透出的融融的怡情來。即使是最繁忙、最富有、最貧窮的人，此時的安詳平淡便是人世間最美的享受了。也許這就是知足常樂的真正含義了。

　　??人生在世，不可能迴避現實，世外桃源是理想中的烏托邦，可人又不可能沒有追求，因為生活於我們來說應是由笑、花開花落點綴成的一條緩緩行進的小河，而平淡就是生活的樂土了。

　　??說不定有一天，我還會有那樣清寧閑謐的心境再現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孩會對着太陽多着理想和活生生的現實大聲地說：“平淡真好！”

　　??是的，平淡真好！

　　文/蕭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