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背後的那雙眼

　　門縫背後的那雙眼

　　經過激烈的交戰，我和媽媽簽訂了“停火”協議書：媽媽不再在我房間里一直坐在我背後監視我做作業，而我，必須把房門虛掩着，媽媽隨時可以進入我的房間

　　其實從我讀書起，媽媽就一直“佔領”着我的書房，成為我書房的真正統治者。當我來到書房做作業時，她那雙銳利的眼睛總是像老鷹一樣緊緊盯着我。每次做完作業，她還要像模像樣的檢查，開始我以為媽媽真懂，後來念了初中，那些英語呀、物理呀、數學呀，鬼知道做着清潔工的媽媽到底是看得懂還是看不懂，但這並不影響她檢查我作業的那種積極性。

　　我曾經很感激那雙眼睛，它讓我年年考年級第一，我還曾經陶醉在這樣的母愛里，感覺到自己能有這樣的媽媽陪伴很溫暖、很溫馨，我曾經特別喜歡在靜靜做着作業的過程中能夠聽到做在背後的媽媽織毛衣的沙沙聲，或者是媽媽累極了在背後的那張藤椅上瞌睡又裝做盯着我看時發出的輕微鼾聲。然而，進入初中后，當我把媽媽陪我做作業的事情當作母愛的證據和私密閨友交流時，我那死黨朋友居然像用看外星人的神態看着我：“呀，呀，你怎麼這樣OUT的拉，還讓媽媽看着你！真是的。”“讓媽媽陪着有什麼不好？”我賭氣的說。“你終究要長大的吧，你怎麼就逃不脫媽媽的視線呢？你什麼都在媽媽的眼裡，連一點秘密也沒有了！”經過朋友這麼一“挑撥”，我的心裡突然像滋生出一股力量來，心像一頭初出茅廬的牛犢一樣，有一種要掙脫禁錮的感覺。又感覺像小時候，讓媽媽洗澡，一切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感到羞恥而如今好像依然沒有穿衣服一樣，讓人恨得幾乎要鑽到地底下去一樣。當朋友們都有了帶鎖的日記，有了屬於自己的天地的時候，我卻在媽媽檢查下的隨筆就不敢有任何一點雜念，就連男同學的名字也不敢出現在裡面，就怕媽媽無休止的追問。而在以前，我都把這一切看得很自然。

　　但現在既然我已經覺醒了，我就不能再讓媽媽那樣霸道得看着我，我就要抗爭，就要爭取我的自由，我的私密的空間！

　　我低估了媽媽的偵探能力，也忽略了作為媽媽的盯着我的那股鑽勁和鍥而不捨的精神，我有點崩潰了……

　　雖然媽媽作了妥協，同意撤出我的書房，但那沒有關上的門以及那個門縫，卻彷彿是媽媽那一雙化大了的巨大的眼睛，依然把我盯得死死的。

　　那天回到書房的時候，我明顯地感到我的書櫃以及書桌的抽屜被翻動的痕迹，媽媽雖然盯我盯得緊，可我知道她是個馬大哈，像她掃地的那把大掃帚一樣，不精細，永遠只能掃掉街上的大的垃圾，卻永遠掃不幹凈那些細小的灰塵。我藏在抽屜最下面的日記被放在了最上面，而且不止被翻了一遍，其中一頁已經有皺摺了。

　　一股無明火頓時涌了上來。“媽媽！”我帶着怒火大聲喚着，“過來！”隨着我的呵斥聲，媽媽快速跑了過來。“你翻我的日記！”我指着日記本，逼問着她。“我以為什麼大事情，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看看又怎麼了？”“看看怎麼了，你素質怎麼這樣低呀，偷看人家日記不道德，你知道嗎？！”“我女兒的日記看看又怎麼拉，犯王法了！我是關心你，怕你被壞人騙了，這社會多複雜，你一個小姑娘懂什麼。”“你怎麼能這樣……”我氣得說不出話來。“我怎麼不能這樣？我是你媽媽。你把我趕出書房我就感覺不對勁，你小時候多乖呀！多聽媽媽的話呀，真是越大越不懂道理了。”“可我不能總長不大呀！”“有些事情，媽媽還是要給你把把關的。我看你這陣子有點反常，常獃獃的，一個人不說話，所以媽媽要看看你的日記。媽媽也到學校問過老師和你的同學了，幸好你沒有什麼問題，否則你想想，媽媽多擔心呀！”“什麼，你到學校都去過了？”我真的無話可說，“你太過分了，我永遠不要理你。”我憤憤的坐在書桌旁，面對不講道理的“媽媽女皇”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能讓眼淚靜靜的流淌，流淌成一條條小溪。

　　過後幾天，我一直恍惚的感覺到背後有雙眼睛看着你，不一會兒，這雙眼睛又變成了一個黑漆漆的攝像頭，在我頭頂、在我身前和身後不斷照着照着……這樣的日子簡直讓我無法忍受。

　　跟媽媽的戰爭在升級，我不知道跟媽媽的冷戰何時才能結束，我不止一次的反抗，卻招致媽媽更加嚴厲的管教，我真的會變成壞女孩嗎

　　與媽媽的冷戰已經持續幾個月了，但媽媽絲毫也不放鬆對我的監視，雖然我已經幾乎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雖然有時她講話好像講給一塊沉默的石頭聽、自己也感覺沒趣，但她依然沒有放棄她教育我的無休止的嘮叨。當然，我把虛掩的門緊緊地關上了，我買了一把新鎖把日記鎖進了書櫃里，越是媽媽想知道的，我越是要藏得緊，越是不讓她知道！

　　你不是怕我那麼早談朋友嗎？好，我故意在放學的路上和男生說說笑笑回家，故意在早上多次等一個小男生一起上學，讓你去偵察吧，讓你去調查吧，看你能調查出個什麼名堂來。

　　你不是怕我被壞人騙嗎？好，我故意很晚回家，甚至有一次在實在無法忍受你的教訓后逃出了家門，在一家通宵超市的門口，來回踱了一夜，雖然我也害怕，我也擔心，我也知道你這一夜不會安心，但我更多是有了報復的快感。

　　期中考試后，面對我那已經出現紅燈警告的成績單，你簡直不敢相信也無法忍受，以至在家裡咆哮着，號叫着，哭鬧着，甚至還罵起爸爸，“我為什麼呀，還不是為了你好，順順利利的健康成長，將來考個好學校，有個好工作，我吃點苦不要緊，可你怎麼這樣不爭氣呀！你這死人，”媽媽忽然又用手指着爸爸的頭，“也不幫我管管女兒！”“管管，管管，都是你管出來的禍。”平常不大說話的爸爸，卻不但沒有批評我，反而倒跟我似乎形成了統一戰線。

　　是呀，為什麼一定要管得那麼死呢？為我們不給我一點透氣的機會和自己試着成長的機會呢？你一定要女兒透明的站在你面前，那麼她就永遠只是一個只會撒嬌的小女孩，她永遠生活在兒童時代。媽媽，到了你無法保護我的時候誰來保護我呢！

　　媽媽，其實，我也不想過這樣的日子，讓我一起都來改變一下好嗎？把我對你不恰當的憤怒和你那雙門背後的眼睛都放到自己的心裡，讓我們彼此都有一點自己的空間，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永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