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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人生(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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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人生(二十八) 標籤:人生不設限 十八大

  坎坷人生

  ——正方形性格和真實八十一難

  陳宣章

  五十四、姐姐

  一到大連報到后,我就去找嚴志*,結果他與我同屆,已畢業離校。海運學院的徐康*接到我的信后,來醫院看我。他們學校兩派也在武鬥。他要我穿軍裝去海運學院支持他們一派,我婉言拒絕了。我去大連鹽務局(遼寧省鹽務局已改名)找姐姐陳麗珍,她看到我又驚又喜。從1962年夏天她陪姐夫到上海,我們將近6年未見了。

  我到她家一看,眼淚禁不住地直流。她家在鹽務局對面半山腰上,科長級的住房:一室獨門獨戶,一個廚房一個廁所。雖然背後是山,廚房很潮濕,比起同事幾家共用廚房廁所還是條件優越。問題是:姐夫因病去世多年;姐姐是統計員,工資低,一兒一女還小,上學負擔重;家中除了一個半新的小圓桌,一個舊寫字檯,兩個破板凳,什麼傢具都沒有。一張大炕是板皮子釘在舊木方上,炕上一個北方的舊被櫃;一張小炕也是板皮子釘在舊木方上。兩個炕下堆放着冬天取暖用的煤坯(無煙煤面與泥水和勻,製成磚狀晒乾)。正中是取暖用的煤爐,煙囪豎起再拐彎平展從窗戶伸出去。家裡髒得一塌糊塗。

  我問她:“怎麼會這樣?”她告訴我,姐夫14歲參軍。從瀋陽時開始,婆婆從山東來一直吃住在一起。不但要供婆婆來迴路費、回山東的禮品,而且婆婆走時必定帶兩個人,一個“接班”吃住在我家,一個陪婆婆回去。婆婆再來時也是這樣。婆婆說,兒子從小參軍,革命成果我不享受給誰享受?我們的工資就全部折騰光。你姐夫死了,他們就絕交,孫子孫女都不要了。

  我告訴姐姐,馬上探親回上海。她叫我給她媽媽捎帶一個包。我是第一次見到大媽,姐姐已經36歲,大媽將近60歲。大媽叫我回大連前去拿東西,捎帶給姐姐。於是,我和母親的關係就變得非常緊張:1。母親對大媽恨得厲害,對我姐姐也是不好。姐姐去瀋陽前在我們家中住過不長時期,就可以看出。2。我去新閘路瑞福里送的包上有地址,母親看見后很生氣。3。我發了兩個月工資,沒有給母親錢,而是給姐姐買了許多副食品。我說了姐姐的困境,母親不愛聽。此時,我大哥、四弟也已工作,姐姐比她更困難。

  我大哥1960年考上北京師範學院天文系。因為兼學院合唱隊隊長,影響上課超過規定,不準參加考試而留級。學院要他轉物理系可以不留級,他不幹非要留級。他畢業分配到瀋陽飛機廠子弟中學教物理。四弟初中畢業時,因為軍屬優待,被分配在上海合成橡膠研究所當工人,錄取通知書上是把別人姓名劃去改成他的姓名。據說,分配中突然接到上海市文件,照顧軍烈屬、團幹部,就進行了調整。這是他工作后聽研究所領導說的。

  以前,軍事院校畢業是上尉、副連、行政21級,工資70元。我們畢業時標準降為中尉、正排、行政22級,工資60元。我們62級三個人,張幹事說要試用一年,只給臨時工資56元。我留出回程路費,全部用來買東西給姐姐。

  回大連時,父親叫我轉交一封信給姐姐。姐姐拆信看后,問我:“這些東西是誰買的?”我說:“這是我兩個月的工資。”姐姐把信給我看,信中父親寫到:“你生活困難,我們買了一些東西叫宣章捎給你,有……(列了清單)。”我火了,竟有如此無理的父母!我買的東西放在寫字檯上,他們竟立了清單。下面更讓我火冒三丈。信中叫姐姐把我對象搞黃了,否則我因結婚等事情要花很多錢。其實,他們就是要挑撥姐姐和我的關係。我就與父母斷了通信,只與姐姐往來。星期天就去姐姐家,

  姐姐住的房子被鹽務局新頭頭看中,要她搬走,說:“這是科長級的房子,你現在無權享受,必須換房。”但是,我支持姐姐不搬,理由:“孩子是科長的,除非你們鹽務局收養兩個孩子。”鹽務局新頭頭沒有辦法,出了個新招:軍宣隊隊長介紹天津漢沽鹽場的武建才給姐姐。姐姐36歲,身高1米70,武建才近四十歲,未婚,身材還要高。武建才五官端正,性格溫和。我十分支持這件婚事。後來姐姐又生了個外甥,是在我們醫院出生,名字還是我起的,叫武衛東。接着,鹽務局就積極活動,把姐姐調到天津漢沽。房子就收走了。

  從大連調到天津,本來是很難的,因為天津是直轄市。由於鹽務局新頭頭與軍宣隊的努力,兩地生活問題解決了。搬家時,我和妻子一起幫他們打包、託運。從此,我與姐姐又分開了。大媽的後夫在公私合營時,個體戶轉為大集體職工,退休后因老年性痴獃失蹤,死在上海收容所。大媽一直無業,享受職工家屬待遇,每月領取撫恤金。因為孤老,上海有政策,姐姐的女兒戶口遷到上海,照顧老人直至送終。

  外甥武(賈)歌風、武衛東在天津早已當爸爸了。外甥女武(賈)歌紅在上海,兒子也已經十五歲了。姐姐的生活一直很好,現在已經79歲。

  五十五、折騰

  我在403醫院工作、生活二十年有餘。這段經歷可用二個字概括:折騰。不但是我被反覆折騰,海醫系畢業的八名學員被反覆折騰,醫院本身六十年歷史中這一段也是最折騰的。我被反覆折騰的經歷,以後將一一敘述。

  海醫系畢業的學員在403醫院共有八人。除了我們六人,1966年60級的溫德*被分配到醫院內科,八十年代海醫65級的宋德*從旅順基地工程兵基層衛生所調入醫院內科。

  溫德*:因為在二軍大參加紅縱,在醫院的外號“溫老保”。重新站隊后加入紅團,在清理階級隊伍時擔任紅團出差經費的管理。他把公款存入自己私人銀行賬戶,利息歸己,被指“貪污”,退回利息。後來雖然入黨,還是轉業回廣東老家。

  孫尊*:有三個孩子卻不願妻子隨軍,每次妻子來探親都吵架。妻子生女兒不久來醫院探親,住在我隔壁。因為吵架就扔下吃奶孩子和兒子離家。我與妻子到處尋找,終於在火車站找到她,並勸回家。后因他只知吃喝玩樂,不鑽研業務,被調到旅順海軍療養院工作。

  王保*:小兒科醫生。領導要發展他入黨,他不幹,因為他正與醫院附近的女青年搞婚外戀。妻子帶孩子來探親,他還在女青年家過夜。後來他轉業回了老家。

  鄒森*:人很聰明,業務也很好,因為與內科領導不和,就是堅決要轉業回上海。有個北京籍護士馬桂*拚命追求他,他不予理睬。馬桂*公開說:“你們說他長得難看,叫他‘鄒大嘴’,我怎麼覺得他越看越好看?”鄒森*轉業后,分配在上海百貨採購供應站醫務室。

  陳火*:一直搞泌尿外科工作,是唯一留在403醫院者,可是業務技術不佳,毫無成就,連他兒子的隱睾手術都沒有開好。他在長征醫院時認識病人的女兒高姍*。畢業后想結婚,可是高姍*屬於上山下鄉對象,上海地方政府就不同意開介紹信。經過醫院領導的幫助,高姍*到大連工作,兩個人結了婚。陳火*退休后回上海,現在已經去世。

  宋德*:畢業分配到旅順基地工程兵基層衛生所。我到農村搞老慢支治療,就吃住在他們衛生科。他調入醫院內科后,曾經擔任科主任。此人很會耍小聰明。妻子是上海人,隨軍后在大連某中學教英語。因為他偽造部隊介紹信,把妻子調到大連外貿部門工作。後來,科主任被撤銷,名聲很臭,就地轉業在大連。

  陸宗*:父親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生活優越。陸宗*長得白皙,高個文雅。他受家庭影響,對英語特別專研。有個外科護士梁姣*追求他,向他借書,在還書時夾了一封信,還說:“陸醫生,你好好看看”。鄒森*一聽,趕緊搶過來,當眾宣讀。梁姣*懷恨在心,到醫院告陸宗*“偷聽敵台”,實際上他是聽中央人民廣播電台英語講座。在外科他性格內向,動作緩慢,一直無所發展。有一年部隊放三部日本電影《啊,海軍》、《三本五十六》、《日本海大海戰》,他正好探親在上海。他膽大包天,私刻北海艦隊公章,偽造介紹信到東海艦隊領取十幾張電影票給弄堂里的哥們。部隊是排以上幹部觀看,地方是黨支部書記以上幹部觀看。電影院一下來了一批小青年,就引起了警衛懷疑、查處:被東海艦隊看押。醫院李副院長親自到上海領取歸隊。1975年,集體宿舍晚上打牌,半夜肚子餓,合夥去食堂偷大米、雞蛋、豆油等(其中炊事員有鑰匙)。第二天,食堂老師傅發現被盜,保衛科判斷是內盜。沿着地上的油滴查到宿舍。因為陸宗*是軍官,其他人是炊事員,他被行政處分。他轉業回上海后混得不錯,從某區中心醫院外科醫生升為副院長,又升為區衛生局副局長。

  403醫院從五十年代的陸軍野戰醫院轉為“一海校”“附屬”醫院以後,十幾年平穩。文革前葉劍英元帥視察“一海校”時,批評403醫院是“閻王殿”,“閻王好當,小鬼難進”。於是,海軍政治部副主任李君彥少將帶領工作組進駐,其中有王部長(大校)、韓部長(中校)、海軍衛生部幹事隋成*少校、李君彥的曹秘書等等。

  工作組住在“一海校”高幹招待所。調查結束不久,招待所幾個服務員調入醫院,並參加護訓班學習,準備提拔當護士,穿軍裝。她們在護訓班畢業不久,文革開始。403醫院劃歸海軍工程學院,開始了醫院的反覆折騰。1969年軍事院校大搬家,海軍工程學院遷到武漢,醫院劃歸旅順基地。此後,醫院內部也反覆折騰,不但反覆更換領導人,而且四次遷址,損失慘重。我轉業時,整個醫院包括集體宿舍蝸居在一個小樓中,醫院不像醫院,門診部不像門診部,人浮於事。工作人員熱衷於跳舞、打撲克。後來又兩次遷址。現在終於聯勤轉隸與空軍第469醫院合併稱大連403醫院(大連黃海醫院)。原來的同事不少已去世,不少已轉業,絕大多數離休退休了,還有的調走,也有高升的和被捕入獄的。

  我四十三年多的醫學生涯,見過幾十個醫院,自己工作過八個醫院(包括見習的長征醫院、實習的上海市第四人民醫院、中醫實習的大連市中山區中醫院、進修病理的大連鐵路醫院),如此反覆折騰的醫院,實在罕見。

  反覆折騰的經歷,對我一生影響深遠,不但鍛煉了信念、意志,而且增長了見識、才幹,為後來在醫學事業中獨創、發展奠定了基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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